俯瞰煤山镇仰峰村。 通讯员 陈鲜忠 摄
论“颜值”，长兴当年并不算出众。相反，过去因发展水泥、建材、蓄电池等高耗能产业，整治污染成了当地一直以来的大课题。
论“整容”，长兴下得了重拳。“刮骨疗伤”般的整治后，如今当地农村人居环境“脱胎换骨”。长兴入选2019年“开展农村人居环境整治成效明显的地方”，获得国务院奖励。眼下，2000万元奖励资金已经到位，并以“以奖代补”的形式用于农村生活垃圾分类智能化管理平台建设、农村公厕提标改造和美丽乡村精品示范村建设等方面，各村整治人居环境的热情继续高涨。
“气质”变了，人气旺了。刚刚过去的周末，在八都岕银杏长廊，慕名而来的游客一批接一批；太湖边的小沉渎村，成了不少市民的旅游打卡地；顾渚村的民宿一房难求，游客在此品美食赏秋景，体验原汁原味的乡村慢生活……
金秋，太湖南畔，从山区到平原，从城郊接合部到河网水乡，我们探寻这片土地蜕变的故事。
207个村一个也不落
曾经逃离农村的郑思明，又从县城搬回了李家巷镇青草坞村。
如今的青草坞，村如其名：家家户户房前屋后的石粉加工作坊变成了美丽庭院；杂乱不堪的空地上建起了好几个“高颜值”的小公园；穿村的小溪边，露天厕所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废物利用景观带。
多年前，因发展矿业，青草坞变成了“粉尘坞”，天上“硝烟”弥漫，地上炮声隆隆。“那时，周边村的百姓都很嫌弃我们村，说经过这里，像是在穿越封锁线！”郑思明回忆。
“粉尘坞”变回“青草坞”，当了12年村支书的吴世龙更感慨。“前些年，不少村民都扔下老宅，跑去城里买房了，县里统抓农村人居环境整治，没有放弃我们，派来干部帮扶，大伙儿‘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慢慢改变了。”村里先后关停180多家粉体企业，拆除房前屋后4万多平方米破旧厂房。治了粉尘后，青草坞村一鼓作气，在全县一盘棋的布局下，还根治了其他“脏乱差”问题。
从“千村示范、万村整治”工程到美丽乡村建设，虽然彼时的长兴，绝大部分村庄已经告别了“脏乱差”，但村与村基础不同，还存在不少难啃的硬骨头。有的是像“青草坞”这样严重污染过，整起来难度大；有的本身经济薄弱，没钱搞整治；有的是思想认识不到位，认为整与不整一个样；还有的是缺乏长效管理，刚整完又污染。
“207个村，一个也不能落！”农村人居环境整治，长兴县整县推进，力求实现全域美丽。
牵住牛鼻子很关键。多部门联动积极帮扶，引导那些环境“后进村”的村书记改变畏难、抵触等心理，组织他们到“标杆村”取经。一次又一次，激发他们“知耻而后勇”的精气神，提振他们带领村庄变美变好的信心。
思想统一了，钱打哪儿来？据统计，自2010年以来，长兴县财政统筹了美丽乡村建设专项资金、现代农业发展专项资金，以及交通、建设、水利等各部门资金共140亿元，用于农村人居环境整治工作。仅去年，就投入了21.8亿元。此外，县里还多途径吸引了不少社会投资和乡贤捐资美化环境。
污水、垃圾、厕所三个“老大难”问题最头疼。长兴从县级层面想办法，一竿子到底予以破解。农村生活污水治理，三分建，七分管。该县结合乡村发展实际需求，治污工程建设从终端设计到管材采购、管网施工，共设置了30余项验收标准。建好后除了通过政府购买服务聘请第三方运维外，还借鉴河长制经验，创新推出污水处理终端“三级”站长制。截至目前，污水治理实现行政村、规划保留自然村全覆盖。
垃圾分类，在实现前端农户分类精准化的基础上，长兴配置了666辆村级清运车辆和36辆县级大型清运车辆，实现农村生活垃圾分类闭环运作和农村四类垃圾科学化处置全覆盖。特别是对农村易腐垃圾处理上创新思路，打破乡镇、行政村的空间界限，建立起1个县域集中处理点和5座镇域集中处理终端。目前，长兴农村生活垃圾分类处理行政村、自然村覆盖率双双达到100%。令虹星桥镇港口村村民最自豪的是，因为垃圾分类做得好，去年以来，有215批次考察团来村里参观垃圾分类积分兑换超市和垃圾分类智能化管理平台。
在农村，动厕所并非易事。“冬至才能搬！”“还得看风水！”受传统如厕环境和观念的影响，仍有一些村民对农村厕所改造进行阻挠。家里年轻人劝，村干部反复上门做工作，县里出资建起“高颜值”公厕……总算，“厕所革命”大功告成。如今，长兴农村卫生厕所普及率达100%，207个行政村个个有公共厕所，还成功创建了25座3A级旅游厕所。
这座浙北小城的所有乡村，“颜值”美了，“气质”变了。不久前，一位北京游客寻到太湖边，拿着小沉渎的“靓照”问村党支部书记钦炜明：“是咱们村不？照片是我从央视节目上拍的，看着美，想来村里租个房子住半年。”钦炜明没想到，曾经烂泥没脚、水臭扑鼻的太湖洪泛区，如今美名都传到首都了。
游客和资本“追”着美景来
长兴人居环境整治后，带来了乡村发展的一串联动效应。
村民在家门口端上了“金饭碗”。
世代住在“山洼洼”里，陈仲红没承想，有一天会开起民宿招待城里人。今年国庆中秋长假，她家七间客房天天满客。
陈仲红所在的煤山镇仰峰村，倒也不缺旅游资源，村里至今保留着我国江南地区最完整、规模最大的一处抗战时期革命旧址群和150多棵百岁以上的银杏。可早几年，仰峰的村庄环境说不上好，游客来得也不多。
“要发展，先‘打扮’！”村里齐心，以创建省级历史文化村落重点村为契机，在保护现有建筑格局、挖掘传统文化内涵的基础上，开展涧滩整治、景观亮化和红色教育等系列工程，这个有着“江南小延安”美誉的小山村环境大变样。
城里人追着乡村美景来了，没有固定工作的陈仲红在家门口吃上了旅游饭。除了她家，仰峰村已营业和在建的民宿，还有15家。
环境美了，工商资本来了。
长兴有6条乡村振兴示范带，分别叫“太湖风情”“江南茶香”“农园新景”“希望田野”“梅映乌龙”和“山水古韵”，56个村庄如珍珠般将它们串联。环境整治后，6条示范带颜值飙升，社会资本抢着“砸”来，如今已吸引银杏山庄、原乡硒谷等48个项目共37.5亿元投资。
八都岕在“梅映乌龙”示范带上，以十里古银杏长廊而为人所熟知。近几年，其所在的小浦镇启动大大小小基建项目16项，还请来中国美院专家，对岕里的5个村庄进行整体景观设计。各村有了不同特色，投资者慕名而至，过去的两年，5个村共吸引社会投资25亿元。“单单观光小火车项目，一年就能为5个村村集体增收约200万元。”方一村党支部书记胡斌计划着，等手头再宽裕些，就进一步改善村庄环境。
更难得的是，乡村发展的内生动力被激发了。
眼瞅着隔壁顾渚村环境更加整洁精致，农家乐发展愈发红火，水口乡金山村的村民“眼红”了。可要办农家乐，得建配套的隔油池、化粪池；想吸引更多游客进村，环境还得再提升。“资金不够，那就我们村民凑！”金山村村民想要富起来的愿望很迫切。治理金沙涧、拆除旧围墙、建起主题公园……历经一番整治后，金山村来了个容貌“逆袭”，并深度融入水口旅游产业集聚区发展，村民如愿以偿。
美丽环境激活美丽经济。2019年，长兴乡村累计接待游客近1100万人次，旅游经济总收入达到40亿元。而当年，该县的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达到35274元，超过全省平均值5398元；235个村（居），平均集体经营性收入达到144.8万元。
村民唱主角 村庄“颜值”常驻
“政府一头热，村民冷眼看”是很多地方改善人居环境时，经常遭遇的尴尬。采访中，长兴不少村干部坦言：“还不止哩，有的村民思想顽固，还会翻着花样阻挠！”比如，埋污水管道时，直接挡在挖机前；要拆围墙了，一屁股坐在墙根上；挪了家门口一棵树，非得到村委抗议，让把原树种回原地去……
人居环境整治，村民不仅是直接受益者，更是当事人，只有激发村民的“主人翁”意识，让他们变“冷眼看”为“热心干”，才能呵护来之不易的美丽成果，才能真正让乡村之美永驻。
利用“面子”，挂出垃圾分类“红黑榜”，龙山街道渚山村这一招很灵。这个村对垃圾分类工作采取责任包干制，所有党员、村干部都有各自的联系户，每个月给每户评分，并贴出“红黑榜”公示。据说，第一家被贴“黑榜”的王姓农户，之后每月全是“优秀”。“一个村的人，相互熟悉，贴了黑榜，脸上肯定挂不住。”村党总支书记王佳告诉我们，县里有不少村都去渚山取过经，并回村推广。
虹星桥镇港口村，每户人家门口都有一棵“苹果树”，上头标注着每家每户的星级文明指数、卫生创建美丽庭院指数和垃圾分类示范户指数。来年全村户主大会上，获得十星的农户能上台领奖。所以对于这棵“门面树”，村里763户农户都视如珍宝。
一个个创新的体验，正让长兴农民成为改善农村人居环境的主角，在美化村容村貌的同时，获得感和幸福感也提升不少。
农村人居环境整治，行动难，巩固更难。除了发动群众“热心干”，建立健全长效机制，至关重要。其实，从2012年起，就一直有一个特别小组在长兴农村行动，它的官方名字叫长兴县美丽（魅力）乡村督查考核工作小组。任务只有一项：明察暗访所有村庄的人居环境，对美丽乡村进行考核。
近期，该考核工作小组在全县抽查了113个村（居）进行人居环境暗访考核，共发现了3164个问题。“截至目前已整改到位2957个，整改率达到93.5%。”考核工作小组相关负责人介绍，查到的所有问题都是一周内反馈到街道、乡镇，整改时限为一周。如果有未按时整改反馈的，则纳入对乡镇街道的考核。
改善农村人居环境，没有止境。太湖南畔的美丽乡村，再接再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