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省党代会提出,大力建设具有诗画江南韵味的美丽城乡,并要求加快城市整体提升和高标准建设美丽城市。今年以来,杭州市拱墅区以莫干山路、上塘路高架等沿线综合整治为载体,预计投入300亿元,完成全部28个城中村的拆除重建或综合整治,力争五年任务一年完成,加快实现全域城市化。
由村向城,这是拱墅区城市化的路径之一。观察城中村的变迁,我们得以了解村庄的过去,预见城市的未来。
浙江在线7月5日讯(浙江在线记者 沈晶晶 吴佳妮 通讯员 汤 臻)杭州城北,拱墅每天都在变。
上塘街道的蔡马村拆掉了,祥符街道的新文村老房子腾空了,半山街道石塘村的村民们也搬离了……从今年起,拱墅区按下城中村改造“快进键”,截至目前,该区已累计签约3758户,实现14个村整村农户签约清零。
在一整个春夏的火热里,拱墅人组建文保小组搜寻城中村里的老物件,办了一场叫作“城中村记忆”的巡回摄影展,每一位村民在离开前,也不忘于老屋前拍张家庭合影,“等安置房造好了,我们是要回来的”。
很快,他们曾经居住过的土地之上,运河新城、智慧网谷小镇、祥符历史文化街区、城西体育公园等新地标将从规划走入现实。
当现代新城的繁华便利融入本土家园的记忆,运河南岸正在成为人们期待的理想生活模样。
在居所变迁中,
城乡换了新颜
每天清晨,79岁的蔡马村村民王素珍都要拉开窗帘,朝外面的空地望上两眼。从村里新建的老年公寓向外看去,过去的蔡马村一去不复返,最新的一批安置房正在筹备中。
在村里住了快一辈子,“变化”是王素珍早就习以为常的事情。
27岁,从邻村嫁过来,一家人住在拥挤昏暗的泥瓦平房里;30多岁搬进砖瓦房;40多岁建起琉璃屋顶瓦房;70多岁,村庄附近搬来两所大学,一部分村民先轮上征迁,20余层高的安置楼房在农房右侧拔地而起;今年,她家又成为村里第二轮征迁对象,不久后也将拥有属于自己的新楼房。
老房子,新房子,居所之变照得见城乡变迁。
伴随着杭钢半山生产基地、热电厂等大型工厂落户,在城北拱墅演绎快速工业化的进程时,小小的蔡马村,从农业村变成了城郊村。再后来,新的学校、宾馆、店铺包围了这里,蔡马村又成了城中村。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以种田为生的村民们,放下农具,把房子一收拾成了“出租户”,“自己家住一层,其他房间用来出租。”王素珍记得,前几年,只有84户农户的村庄居住着2000余人,“好些人家一年能有30来万元的收入”。
从2007年开始,集聚主城区60%工业产值,厂房林立、机器轰鸣的拱墅轻巧转身,发展信息经济、文创产业、金融产业等经济新业态,建设秀美新城。2009年,拱墅将城中村改造列为重点项目,提升城市居住环境和配套设施。
但第一轮改造,重点在南部。眼看着不远处的小河直街经过保护、修缮,变身杭州市井文化展示区,米市巷、湖墅、拱宸桥等沿大运河错落散开,北部却仍是工厂混搭着城中村,蔡马村党支部书记朱仪胜有些失落:“这里,是城还是村?”
同样的失落,祥符街道新文村党支部书记姚巍也常常能感觉到。
说村,并不算村。正对北部软件园、后靠上城科技园、西临莫干山路的新文村,早在上世纪末就开始走向城市化。不到1公里长的村道上,集聚着400余家商铺,农贸市场、大型超市、文娱设施一应俱全。到过这里的人,都禁不住感叹“俨然是一个小香港”。
但说是城,也不全是城。在高楼的缝隙间,房屋低矮、电线杂乱、村道狭窄,这里并不如都市整洁和摩登。在形形色色的租客间,“小香港”里的村民们,也依旧维系着乡村的生活习惯,例如,一家有事全村都帮忙,家里做了好菜喊邻居吃饭,晚上去别家串串门。
“什么时候能轮上征迁?”“村子拆了大家能不能适应?”在期盼和犹豫之间,拱墅区“8月底前基本完成28个城中村改造”的消息传来,改造的重点正是北部4个街道。
“现实总是比想象还快。”姚巍感叹,从“新文村村民”到“新文社区居民”,是他们需要渐渐习惯的新生活方式。
拆与改之间,
让家园记忆萦绕
听拱墅区的城中村居民讲述过去和现在时,常常可以看见他们脸上的自豪。
石塘村人津津乐道于在附近发掘的战国墓水晶杯的故事,花园岗村人会将百年间发展苗木起家的故事娓娓道来,祥符桥村里流淌着运河古桥的悠悠岁月……拆改之间,如何留住这些共同的记忆?拱墅人有自己的办法。
今年5月,由区文广新局和拱墅运河博物馆工作人员组成的4人文保小组成立,“去城中村搜寻老物件”,是最重要的任务。
开头并不顺利。长期从事文史工作的小组成员并不了解城中村拆改的进度;村民们对于他们的意图也不太理解,“你们要这些做什么”“搬家时都扔了”一类的声音时常听闻。
直到5月22日中午,当文保小组走入半山街道石塘村时,一切豁然开朗。
60岁的胡春搬出了一套洗漱台,拉着他们闲话家常。民国时期的红漆架子、擦得铮亮的铜盆,在见多了文物的成员们看来,不算珍贵。但从老房子搬到新房子,这套奶奶当年的嫁妆,却是胡春一家人始终舍不得抛却的珍宝。熟悉的龙凤、四蝠雕花纹路伴随着儿孙们出生、成长,劳作、憩息,如今已成为他们最温暖的亲情记忆。
50多岁的吴国松,刚开始只是拿出一套老票据让小组成员们看看。后来,在母亲的坚持下,他将这些资料捐赠给了文保小组。打开一层层精心包裹的绸布,当年分家时立的字据、土地缴税的证明、学费单据以及房契等几十张泛黄的纸张被一一铺展开来,如同打开了家族和村庄的尘封岁月。
从石塘村开始,一个多月间,文保小组辗转拱墅各地,绣花裙、提篮等老式嫁妆,碾稻桶、锄头等农耕工具,衣柜、菜橱等生活器具,一样样老物件记录着拱墅的过去,也勾连着当下的生活。
“在搜寻过程中,我们也时常看到村民们因为共同的回忆而更有凝聚力的场景,比如,原来有隔阂的家族一起在老房子前拍了照,邻居们约定每年重阳节都要小聚等等。”拱墅运河博物馆馆长谢爱弟说,这或许是这项工作更重要的意义。
现在,搜集来的老物件们都被仔细放到了博物馆库房。等到10月,在完成鉴别、分类后,它们将成为拱墅一场关于城市乡愁展览的主角。
当然,对于各个城中村村干部和村民,他们要留存的记忆更为具象。
蔡马村的老年公寓不是一直就有的。有一次,朱仪胜偶然听到村民抱怨:“老邻居搬去旁边楼房了,晚上喊人吃饭也没人应了。”便和大家商量把村里用于出租的物业大楼进行改建,让老人们一起居住。这一提议获得全票通过。
这个夏天,公寓装修好了。老人们最后看了眼老房子,欢欢喜喜地搬进了敞亮的房间,他们中年纪最大的91岁,最小的70岁,楼上楼下都是打了一辈子交道的熟面孔。每到周末,家人们纷纷前来探望,儿孙绕膝、言笑晏晏。“尽管没有田野稻香,但邻里守望、平和自在,不就是我们期待的乡村图景。”朱仪胜说。
新文村也正计划将村里的宾馆进行改造。村主干道上有几棵百年香樟树,村民们舍不得推倒,便提议把它们先迁到别处,等安置小区造好了再移回来,“这便是我们的村口树了,有它们在,离家再远也不会忘掉故乡”。
“城中村改造是一次由村向城的彻底演进,推土机的轰鸣间,我们试图让乡愁记忆在居民生活中萦绕,让原本冰冷的拆迁变得温暖。”拱墅区文广新局副局长戴丽群说。
由村入城,
拥抱城市的更新
如果站得足够高,从拱墅可以一直望见北京的通州。
沿着运河的脉络,今天的拱墅正加快融入杭州国际化都市建设的速度。“运河文化的根就是传承、创新,我们努力保留乡土的魂,也拥抱城市的有机更新。”拱墅区相关负责人说。
如今还是一片工地的康桥街道西杨村里,新的规划已经完成。北片以住宅为主,建设大型体育公园,南片则打造以商业和旅游为主的运河湾街区并设置游船码头。
祥符老街的改造工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乱拉的电线改到地下,不符合历史风貌的建筑拆除。今后,这里将成为一个集文化、休闲、美食于一体的特色街区。
闲暇时,在老街上开了40年面店的吴国荣,喜欢和客人聊聊城市的未来。“几年前还挺荒凉的石祥路,现在成了交通主干道,车来人往的,过不了多久要通地铁,听说附近还在规划城北文化中心、运河大剧院、运河体育馆的项目,”老吴感慨,“这里真的是城市了!”
融入,是老吴这样的老拱墅人共同需要面对的课题。从村民到居民,不仅仅是身份的转变,还包含着就业、安家的种种方式。
老屋拆迁前,蔡马村村民李国良特地去上塘街道办事处大厅,看了区里办的“城中村记忆”巡回摄影展。民间摄影家们拍摄的50多幅照片中,有田野葱茏的过去,有曾经杂乱的城中村面貌,更多的则是让他充满期待的现代化楼房和城市生活。
回来后,李国良到村里进行了登记,等舟山东路美食街重开了,他要去参加保安管理员招聘面试。种过地、当过出租户的农民老李希望能穿上制服,成为城市公共服务事业的一分子。
扩大苗木经营规模、在老街租一间新的店面、投资文创公司……对于“未来要做什么”的提问,大多数老村民和老李一样,没有满足于衣食无忧的生活,而是拥抱新的机遇和挑战。
与蔡马村一街之隔的善贤社区,8年前启动城中村改造,并于2014年完成回迁安置。“城市小区是什么样子,该怎么管?刚回迁时,社区干部们都一头雾水。后来大家分头到杭州各个小区参观学习,一点点增加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善贤社区主任胡继峰觉得,现在他生活的地方,一点都不亚于那些高端小区。
走进社区,7幢20余层的高楼矗立在上塘河旁,地面采用人车分流模式,每栋楼单元门上都安装了智慧门禁系统;小区公共区域还设置了分类垃圾箱、宠物便便箱等设施;而安置房外围,由河坝房改造而成的村文化馆、社区专门开辟的“开心农场”又让居民们乡土记忆得以安放。
到了周末,社区居民陈斌喜欢带着9岁的女儿穿过西侧小门来到农场,种植丝瓜或者采摘葡萄,占地不到1亩的园子里有泥土的芬芳。他们俯下身来,前面是灵动清澈的上塘河水,身后是他们居住的楼房和正要落成的商业综合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