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上午，由政协杭州市委员会主办的纪念杭州8·14空战胜利80周年——中央杭州飞机制造厂史料研究成果图片展，在杭州市档案馆举行开幕式。一段尘封了80年的历史，在老照片的记录下拉开大幕。
80年前的1937年8月14日，“八·一三”淞沪抗战爆发后的第二天，日本轰炸机群偷袭杭州笕桥空军基地，意图摧毁笕桥飞机制造基地及训练中心。杭州中央航空学校的教官高志航等中国空军勇士驾驶战斗机，与日军顽强战斗。在这场抗战史上第一次大空战中，中国空军取得完胜，高志航也成为中国空战中击落外敌战机的第一人。
以前，杭州人只知道笕桥上空曾爆发过著名的“8·14”空战，但是人们很少知道，与航校相距百米的地方，还诞生过中国现代史上第一家真正意义上的中外合资企业，即中央杭州飞机制造厂(简称“中杭厂”)。这意味着杭州不仅是中国空军诞生的摇篮，同时也是中国航空工业的摇篮。
钱学森留美前
就在中杭厂实习
时间回放到80多年前。“九·一八”事变后，为抗击日军入侵，国民政府把发展中国军用航空制造业提上了日程。1933年12月，孔祥熙代表国民政府与美国联洲航空公司代表威廉·道格拉斯·泡利在南京签订成立中央飞机制造厂的合同。
根据合同，美国公司投资25万美元在杭州笕桥飞机场北面建造占地6万平方英尺的工厂，从事制造原先由“寇蒂斯飞机和发动机公司”和“道格拉斯飞机公司”生产的飞机部件、设备并加以组装、修理。由于工厂设在杭州，该厂的中文名为“中央杭州飞机制造厂”。工厂第一任监理是曾任美国波音公司首席工程师的王助。1934年8月，中杭厂正式运营。
从1934年至1942年间，作为当时中国规模最大、技术最先进的飞机制造厂，中杭厂先后大修、组装、生产的飞机有600多架，为中国培养了第一代航空制造业的技术人员与熟练工人，许多人后来成为了新中国航空事业的专家，包括“两弹一星”元勋的钱学森、吴自良和“共和国飞机设计之父”徐舜寿，都曾在中杭厂实习或工作过。实习生涯结束后，钱学森就去了美国继续学习。
当时全国的能工巧匠
都被招到了中杭厂
昨日看到图片展开幕，中杭厂员工后人、原浙江省机械工业厅厅长金垒允显得特别激动。他的名字，就取自抗战时期的中央垒允飞机制造厂的“垒允”二字。“我的父亲是中杭厂焊接车间的第一副工长金超。当年他还是‘两航起义’的领导人之一。”
为了推进中杭厂相关遗址的保护，这些年，退休后的金垒允跟同是中杭厂子弟的王敏为收集图文资料走访了不少地方，光中缅边境的垒允飞机制造厂，金垒允就去了3次；王敏则在美国国家图书馆、美国航天档案馆等史料馆寻找资料。“我和王敏收集了2000多张图片，这次展览使用了340张左右。”金垒允说，中杭厂虽然被迫转移过很多地方，但它一直没改名。“杭州的遗址我去过两次，不能说全部保存下来了，但两个重要的建筑物还在，一个是大厂房，一个是材料库。”
作为杭州当时最大的现代化工厂，除了有曾任美国波音公司首席工程师王助等一批管理者和技术骨干之外，还有来自全国各地的能工巧匠。这个厂学徒进去至少要初中毕业，好多还有高中文凭。这些能工巧匠体现了多方面的手艺。
金垒允回忆说：“我父亲是从黄炎培创办的著名的上海大隆铁工机器厂过来的。在进中杭厂之前他已经做过车工、钳工学徒，但当时中杭厂这些工种已经招满，只有焊工还有名额，然后父亲又从焊工的学徒做起，因为聪明能干技术全面，后来一直做到焊工车间的第一副工长。”
80年前的中杭厂厂区
居然配有豪华游泳池
飞机厂医院带有蚊帐的病床。
这么大的游泳池以前是很少见的。
杭州时期的中杭厂，不仅拥有当时全国最为先进和齐全的现代化生活设施，还为员工配套了游泳池。在这次的图片展上，大家可以清楚地看到中杭厂员工在泳池游泳的照片，厂区医院病床还挂着美式蚊帐。
“上个世纪30年代居然有这么巨大的一个游泳池，这在当时都是罕见的。”杭州文史研究会副秘书长、杭州师范大学教授夏卫东感慨地说，难怪当时有“北有清华、南有笕桥”一说。
据不少当事人回忆，中杭厂员工的收入水平和生活条件在当时国内属于领先位置。中杭厂为员工提供了优良的居住条件，美籍资深员工多以别墅为主，单身员工有专门的住宿楼。笕桥除了有电灯、电话和自来水之外，冬天已经有暖气，还有可供休闲娱乐的俱乐部、游泳池，还办有小学和幼儿园。尤其是一些别墅公寓式的建筑，当时是最为先进的。当然，这些设施主要还是为美方和军方人员服务的，但像游泳池等是学校和工厂共用的。
“当时全国的能工巧匠以能到这个厂工作而自豪，因为它设施好、工资高，又受人尊敬。”金垒允这次还找到了中杭厂当年的老员工，定居于南京的101岁老人朱亚泉。据老人回忆，当时工人去杭州城里看戏看电影，只要一说是中杭厂的，有时都能享受免票的待遇。他最初做学徒的工资是24元，抗战时已经到32元，那些技术好的师傅一个月的工资都有超过100元的，而当时一般职员的薪水只有20元左右。
赫赫有名的飞虎队队员
也是中杭厂雇员
中杭厂员工在杭州安宁有序的生活，在日军入侵杭州后被打破。1937年8月，杭州沦陷后，中杭厂西迁到湖北汉口；之后又辗转至中缅边界的云南垒允重建工厂。但是从1934年8月开工到1937年8月西迁的3年中，中杭厂依然以平均4天组装、修理、生产1架飞机的速度，完成了235架飞机的生产。
事实上，中杭厂除了是中日早期空战的坚强后盾之外，美国派出的飞虎队也与它息息相关。
1940年，中杭厂垒允厂区遭到日军飞机轰炸被迫撤离。随后，总裁威廉·泡利、副总裁布鲁斯·加德纳顿·礼顿和陈纳德等人游说美国政府和国会议员，要求派出退役、预备役空军和地勤人员支援中国的抗日战争。经过中杭厂高层的努力，1941年，美国总统罗斯福同意以中杭厂签约员工的身份，派遣“美国志愿援华航空队”来华参战，这就是赫赫有名的飞虎队，并将原先援助英国的100架P-40战机提供给中国。
由于战时交通不便，这些飞机先以散装的形式运输到缅甸，然后由中杭厂派出修理人员冒着生命危险，沿着滇缅公路至仰光为飞虎队秘密组装了这批战机。1941年12月20日，美国航空志愿队驾驶这批中杭厂组装的战机，首次出现在昆明上空，对日空军发起了第一次空战。仅8个月时间，飞虎队共摧毁击落298架日机，击毁地面敌机150多架。与此同时，中杭厂除了在云南、仰光两地继续负责修理飞虎队的战机，也为英国皇家空军在缅甸的飞机提供维修工作。
据悉，金垒允和王敏此番还将多年来收集整理的史料图片书稿《中央杭州飞机制造厂在抗日战争中的历史奉献》(暂名)委托给杭州市政协文史委和杭州文史研究会组织出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