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丛林探险乐园。
浙江在线5月28日讯（浙江在线记者 肖淙文 梅玲玲 区委报道组 周盛）总投资100亿元的中国运动汽车城项目签约落户柯城国家森林运动小镇，总投资30亿元的“网红”景区奥陶纪高空极限乐园也顺利落地该小镇……今年4月，接二连三的大项目，让衢州柯城区九华乡沸腾了。
九华乡是衢州森林资源保护得最好的地区之一，森林覆盖率达到了82.17%，但曾空守绿水青山发展无门。现在，作为柯城国家森林运动小镇的主建设地，单是中国运动汽车城项目，就预计每年举办20场以上的高级别运动汽车赛事，年均吸引游客150万人次，间接带动就业1万人。
这是九华乡人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更是其他乡镇分外羡慕的事。乡村振兴的首条就是“产业兴旺”，平凡的小村有什么奥秘，为何能吸引“重磅”项目？入驻的项目又将给山村振兴带来什么新机遇？九华乡的逆袭或许能带来启示。
大荫山丛林穿越。
大荫山丛林穿越。
“两山”的转化通道
怎么打开
在九华乡，大荫山像是一座地标。因当地郑氏先祖安葬于山上，山林所在的新宅村与源口村村民将这座山视为“神山”，严禁随意上山砍伐树木。
这也是村里仅有的一片风水宝地。在新宅村当了23年护林员的郑延海说，这里的禁伐令比其他村更严格，不仅树不能砍，连枯枝落叶也不能捡。“要让它自然化作泥土，滋养树木，这是全村人达成的共识。”据记载，大荫山已有59年未砍一棵树。
但与保护完好的森林资源相比，新宅村的其他资源和产业都显得“拿不出手”。
村中的柑橘种植业一直不温不火，最终以2012年的一场严重冻灾而不了了之。新宅村村委会主任郑松土形容，2013年他上任时接过的是一个“烂摊子”：不仅村集体经济为零，村里还欠着十几万的工程款。河流受到污染，河水里的石头都是黑的。
一个资质平平的小村怎么办，钱哪里来，项目哪里来？郑延海和村干部心里都揣着许多问号。
同样感到困惑迷茫的还有乡干部。九华乡下辖23个村，都曾引入过大大小小的产业。有的发展乡村旅游，试图用漂流、登山吸引游客；有的种植经济作物，并通过采摘为农产品增值；在水上冲关节目“霸屏”电视的那段日子，乡里的里垄口水库甚至还举办过一阵“冲关我最强”水上娱乐项目。
但这样的尝试，最终为村庄带来流量和收益的却不多。“大部分是预想很好，做起来游客却不买账。” 九华乡副乡长龚鑫华记忆最深刻的是2015年源口村举办的一场水蜜桃节。本想通过采摘为农产品增值，但因水蜜桃成熟期短，又逢连日阴雨，来玩的游客稀稀拉拉。打算10元1斤卖的桃子只能10元5斤贱卖，桃农们失望的眼神让他愧疚许久。
“这些项目其他乡镇都在搞，我们每次都是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跑。”一次次失败后，龚鑫华和其他乡干部们渐渐明确，九华乡缺的是真正从本地“生长”出来的、能带动全域发展的特色产业。
到底什么是有特色？当地人苦苦求索。2014年，时任柯城区林业局局长王荣胜在郑延海带领下，来到还不为外人知晓的大荫山考察。回想起对这里的初印象，他用了“惊讶”二字，他没想到离柯城城区20分钟车程的地方还有这么好的一片森林。
面对大山，郑延海也向他抛出了憋在心里许久的疑问。“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我们保护得这么好的一片森林，你们能不能让它成为金山银山？”
大荫山究竟如何利用，大家并无头绪。建森林休闲公园、大荫山植物园……头脑风暴出的一个个方案，放眼全省都不稀奇。乡里逐渐认识到，自己正在面临的是浙江其他乡镇产业发展普遍会遇到的难题：“缺少策划思维，空有资源和意识，但不知道如何转化。”
“如果一片森林能用好，那整个区域都有联动发展的可能。” 王荣胜隐隐觉得，这对九华乡甚至整个柯城区是个机遇。
灵鹫山国际汽车森林穿越大赛。
自带流量的“体育+”
如何落地
缺思路、缺想法、缺策划，想做成特色产业，九华乡要寻找专业人才。王荣胜考察后马上找到做旅游出身的时任柯城区林业局副局长封荣祥，请他推荐省里最有策划能力的旅游专家。通过封荣祥牵线搭桥，前浙江省旅游局规划处处长何思源再次“出山”，他有多年的旅游策划经验，帮助衢州做过不少项目，九华乡隔壁的七里乡就是凭借他策划的“七里香溪”漂流项目火起来的。
“森林资源好，但不能只做观光，可以考虑与体育运动相结合，没有特色吸引不了游客。”前来支援的何思源一言道破迷津，在浙江广袤大地上，好山好水已算不上特色，大荫山更不占优。但该地独特的树木资源和区位优势，很适合做探险类的“丛林穿越”项目。
为什么选择休闲运动产业？这一想法并非凭空而出。“越来越多的城里人到乡村来，不再是简单的走马观花，而是希望能获得深度参与。乡村要发展的旅游产业，已经从观光时代进入体验时代，下一步就是冒险时代。”何思源认为，乡村振兴不能只看乡村有什么，而要从城市和乡村两端发力，形成城市新需求和农村新供给的有效结合。
用体育为森林赋能，正是顺应新需求的一种尝试。
在此之前，何思源已策划过龙游汽车拉力赛和云和“丛林穿越”等项目。以龙游为例，自2003年开办至今，龙游亚太汽车拉力锦标赛已成为全省乃至全国一项重要的洲际性体育品牌赛事，2017年被国家体育总局命名为“国家体育产业示范项目”。其赛道串起了境内“浙西大竹海”、中国历史文化名村三门源村等风光秀丽的景区和村落，带动了龙游全域旅游发展。何思源深知森林极限运动作为一个极具创新的前沿运动产业，如果能与乡村元素融合，将很可能成为乡村经济转型的重要引擎。
大荫山核心区域有300亩森林，直径45cm以上的树木就有近500棵，其树干5米以下无杂枝，可在不破坏树木的基础上建设“丛林穿越”项目。且彼时放眼全国，这样正规的森林穿越也只有3处，完全符合发展乡村旅游“新、奇、特、险”的要求。
此后，王荣胜组织对全国范围内已有的丛林穿越项目进行了考察，从湖州到重庆再到福建，他们发现森林运动这一待开发的市场大有可为。2016年，当地辗转与法国丛林穿越冒险公司达成合作。2017年夏天，大荫山丛林穿越探险乐园落成开园，至今共吸引游客超过20万人次，间接旅游收入超过3000万元。项目所在地新宅村和源口村每年不仅能分得10万元租金，还能获得5%的项目利润分红。依托该项目，柯城区森林运动小镇成功入选国家体育总局公布的首批96个体育特色小镇试点名单，并成为了目前全省唯一一个森林运动乡村品牌。
但单一项目还难以链接全乡，不少游客来了只是玩一趟而不会留下住一晚。为了让游客获得更加丰富的运动体验，森林运动小镇趁热打铁出台规划，在原有的丛林冒险乐园区基础上，又策划了运动汽车探险区、高空极限拓展区，接连开辟了被誉为亚洲首个媲美美国“卢比肯小道”的徐莫岩路赛道，举办了国际划骑跑铁人三项公开赛等赛事，曾经困于产业同质化发展的茶铺村、上铺村等多个村庄都被囊括进了小镇的辐射范围。
体育运动业余爱好者、休闲旅游游客、极限运动竞赛者……自带流量的“体育+”产业吸引了多元的受众群体，在这片绿野刮起了一阵运动风。具有地方特色的乡村振兴“森系品牌”真正成了九华“招牌”。
九华乡与上海的乡伴文旅集团合作，把一部分民居改造成风格统一的“村民宿集”。
“网红”山乡的主人
究竟是谁
资本来了，产业兴了，但资本如何更好地赋能乡村？九华乡给出的答案是，让农民从台下的看客变为台上的主角。
去年8月，23岁的危阿宁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从小长大的村庄“火了”。
位于徐莫岩路赛道的起点，上铺村因“岩路·灵鹫山国际森林汽车穿越大赛”的开办汇集了大量人流。越野车的轰鸣声混合着热浪扑面而来，这一切让村里少有的几个年轻人感受到了久违的活力和希望。“长这么大，从没见过村里这么热闹。” 危阿宁激动地在微信的家庭群里留言，希望在外工作的表姐试试回乡发展，表哥空着的老房子也是时候物尽其用，改成农家乐和民宿。
比她更早嗅到发展机遇的是新宅村的郑若古，他投资80多万元的“庙源溪农庄”与大荫山飞跃丛林项目几乎同时开业，去年的营业额达到了90多万元。“我看准了，有这样的大项目在，不怕没游客来。”现在郑若古的女儿郑佳琴也辞去在衢州城区10万元年薪的工作，回乡帮助父亲一起经营。每到周末小店要迎接四五个旅游团。
小镇的落地，不仅吸引了一批中高端民宿的投资，也让不少村民转变心态，希望能参与其中将人气转化为收益。但行走在新宅村，我们发现全村6家村民自营的农家乐饭店接待能力参差不齐，做民宿的仅郑若古一家。
“乡村振兴农民是主体，只有激发了农民的主体性，产业和乡村才不会是两张皮，乡村发展才是真正可持续的。” 分析村里的发展现状，乡长姜瑜晖说大多工商资本投资建设的民宿项目，并未与农民产生太多交集，这种“自顾自”的状态带动乡村振兴、农民致富的能力有限，亟待破题。
2018年，姜瑜晖策划与上海的乡伴文旅集团合作，由“乡伴”租下村中10栋农居的空置房间，改造成风格统一的“村民宿集”。农民户主除了拿固定租金外，还可为住客提供餐饮等服务。
为保障各方权益，新宅村又作为试点，在全市创新首推农村宅基地“三权分置”改革。所有权、使用权和资格权人签订三方协议，所有权人不再担心出现违章建筑，使用权人也能保证利益不受损，资格权人的经营场所有了法律保障。去年12月，新宅村首批签约的9户村民合计租金达到了16万元，其中最多的一户将一幢3层楼全部出租，每年可收租金46500元。
“我是06栋主人郑华珍，院子里有一颗近300年的樟树，夏天可三五成群在树下扎堆乘凉……”如今，走进“村民宿集”，游客可根据房主信息选房入住。从宁波返乡的民宿主人郑华珍不仅将家里空闲的二楼出租，还在一楼开起了小超市，一年收入就有6万多元。最近，因为服务受到顾客好评，她还收到了“乡伴”授予的特殊奖金，这让她留乡发展的意愿更坚定了。
据了解，目前九华乡的运动休闲产业年均吸引游客超200万人次，创造旅游总收入超5亿元，带动当地农户发展民宿77家。2018年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达到24548元，同比增长10.6%。“这才刚开始，等中国运动汽车城和奥陶纪景区落地后，我们能做的还有很多。” 郑华珍信心满满。
专家点评
特色产业 激活山乡
董波
随着消费升级和群众对健康更加重视，运动休闲产业蓬勃发展。衢州市柯城区抓住这一机遇，打造灵鹫山国家森林运动小镇，以“森林运动”这一独特定位，摸索出了通过运动休闲带动乡村发展的新路子。
乡村振兴全国各地都在搞，但很多乡村缺乏的，是能够源源不断带动当地实现可持续、高质量发展的产业。柯城区在这方面也做过不少探索，为何灵鹫山国家森林运动小镇能取得初步成功？正是因为抓住了时代赋予的新机遇，找到自己独特的发展定位，让柯城区乡村产业的引育有了承载的大平台。
有了不错的发展平台，还需富有特色的项目支撑。现在很多运动休闲小镇在项目设置上同质化严重，而要想让广大运动爱好者心甘情愿地专程赶来体验消费，必须具有一两个独具特色且高水平的核心项目。柯城森林运动小镇以市场反响热烈的丛林冒险、运动汽车、高空极限为核心支撑项目，稳步推进落地，是小镇迈向成功的关键。
大荫山丛林穿越等特色项目的运营，吸引资金流、人流、物流、信息流进入农村，通过森林运动激活乡村沉睡低效资源，推进产权制度改革，在柯城区乡村，森林康养、教育培训、农耕体验、森林徒步、极限运动等多种业态开始萌发，民宿、农家乐等配套服务应运而生。
灵鹫山国家森林运动小镇呈现了不错的发展势头，而要让小镇成为乡村振兴的引擎，必须赋予小镇以灵魂，培育独具特色的文化内涵。让文化勾起消费者的情感共鸣，形成印象深刻的体验记忆，才能带来消费黏性。柯城是国家级生态示范区和国家历史文化名城，是孔氏南宗文化的重要发源地，并孕育形成了南孔文化、武侠文化、孝廉文化等多元文化共存的文化体系，如何通过文体旅融合发展为小镇赋能，还有一篇大文章要做。
（作者系省发展规划研究院社会发展处处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