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me!#昨天中午,老陈躺在宁波市第六医院住院部的病床上,左侧脸颊上大块擦痕已经结痂,精神状态不错。
他指给钱江晚报记者看:左侧整条手臂,被纱布包扎得比小腿还粗壮,“差一点就得像杨过一样,下半辈子只有一只胳膊了。”
那天,他从三楼坠落,亲眼看到自己的左胳膊在身边摔得断裂,像掰断的藕。当时,他都顾不得疼,只觉得心里一沉:“完了。”
上天对他并没有那么残忍,经过一通宵的手术,他的左臂在宁波市第六医院被接上了,虽然手臂的功能是否能完全恢复,目前尚未得知,但双臂健全,就足以让他感到庆幸。
昨天,老陈的主刀医生徐吉海说,这场手术,5医护人员用了约7个小时,“手术时,血不断动血管里喷出,我的头上、口罩上、衣裤上全被染红,手术还一度因检测不到血色素暂停,还好,最后手臂保住了……”
绝望——
从3楼摔落地面
他以为从此要做独臂人了
老陈,贵州人,41岁,三四年前和老婆一起到宁波打工,干建筑活,供10岁的儿子读书。
就是这样的一个顶梁柱,在4月29日上午10点,发生意外了。当时,余姚郎霞街道裘皮城对面的一家居民小楼翻新,老陈在三楼敲墙,突然脚下踩着的钢筋断了,人摔了下来。
楼下地面有很多石块,不知是砸在石块上还是坠落时刮到东西,老陈着地后,左侧手臂下全是血,他艰难地转头,看到的是他一辈子也忘不掉的一幕:从大臂中间开始,手臂断裂下来,只有中间连着几缕血肉。
老陈绝望了:下半辈子,自己只能做独臂人了。
工友们拨打了120,老陈被送到余姚当地医院抢救,可他的手臂伤得实在太严重,动脉、静脉都断了,不尽快处理会有生命危险。医院给陈师傅进行了拍片检查、止血包扎,可无法处理断肢。傍晚,待他情况稍微稳定,他被送到宁波市第六医院急诊。
经过检查,老陈左侧手臂断裂,盆骨骨折,同时出现气胸,其中,最危险的就是断臂,要立即手术。
选择——
得知他是家里的顶梁柱
医生说,我们全力为他保手臂
徐吉海,是老陈在急诊室的接诊医生,也是他手术的主刀医生。尽管离事发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但昨天见到钱江晚报记者时,他一开口,还能感受到当时惊心动魄的场面:
我在急诊室见到老陈,大概是晚上7点。当时他左臂包扎得很严实,意识还算清醒,能进行简单的对话。
以他的情况,必须立即对断肢进行手术,有两种方案:一种是截肢保命,手术难度相对低;另一种是断肢再植,手术十分麻烦,就是把断臂缝合,一是有可能在手术中大出血,二是当时距离意外发生已经十来个小时,肌肉可能已经坏死,再植后,有肝肾损伤甚至死亡的危险。
我把方案告诉送老陈来的亲友,他们很坚定:要保命,也要保手。沟通中我得知,老陈还有个正在上小学的儿子,失去手臂,无疑是对这个家庭致命的打击。
我找了个医生替我在急诊值班,立即把老陈的情况向领导汇报,他也支持我尝试第二种方案。
“如果手术时有突发状况,我们再保命截肢。”我这样告诉送老陈来的亲友。
于是,晚上10点左右,老陈被推进了手术室,一个小时后,一切准备就绪,我们为他准备了7.5单位血小板和1200毫升血浆。手术开始,除了我,还有我们科另外一位医生阮健,一位麻醉师,还有两位护士。
我们都知道,受伤后的6个小时是最佳手术时机,当时已经超时,这场手术就是在跟时间赛跑,既要尽早缝合减小肌肉坏死的可能,又要加快速度防止老陈失血过多。
危急——
失血到血色素都监测不到
医生的衣服全部被鲜血浸透
手术一开始,和我们预计的一样,老陈断裂的血管有大量鲜血涌出,很多细小血管的血都是喷出来的,我的帽子、口罩、手术衣裤很快就全都染得通红。
“一边输血,一边用钢板做骨折固定,尽快吻合。”手术室里的空气有鲜血的味道,气氛紧张起来,我们简单地沟通。
这种难度较高的手术,我和阮健配合过很多次,很默契。在显微镜下,先缝合动脉,其次是3根静脉,接下来是3根断掉的神经,最后缝合肌肉和皮肤。
时间一点点过去,大约凌晨两点左右,传来一位护士低沉而惊慌的声音:“血色素已经监测不到了”。
坏了,老陈盆骨骨折引发的内出血估计失血1000到2000毫升,手术过程中的出血量估算也有1000到2000毫升,而一个正常成年人人体内的血液也就4000多毫升,他目前已经处于严重失血状态。
手术前我们预测到的困难,还是来了。
“手术暂停,包扎输血。”我迅速做了决定,如果输血后情况稳定,手术再继续。
我们又为老陈调了7.5单位的血小板和1000毫升血浆,等血的空档,我低头一看,衣服已经完全被鲜血浸透,又想起进手术室前老陈和他的同伴们期冀的眼神,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一定要尽力保住他的命,还有他的手,我默默给自己打气。
成功——
血管、神经、肌肉,全都缝上
断掉的胳膊,“长”回来了
补充的血还没到,我抓紧去换了套手术服,过了约不到半小时,老陈输上了补充的血,情况转好,我们继续在显微镜下缝合。
一动三静共三根血管缝好后,开始缝合神经和肌肉,这两项和血管一样重要,如果吻合不当,老陈以后的手指活动功能、手臂的抬、举都会受影响。
但他的创伤面实在太严重了,断裂处的软组织都压得很烂,骨头也有碎的,为了吻合到位,我们必须进行处理,处理好缝合后,老陈的左臂估计要比原来短5厘米。
时间在显微镜下悄然溜走,等缝好手臂皮肤的最后一针,我和阮健相视一笑,昨晚那“藕断丝连”的胳膊,又“长”回来了。
这时,手术室的钟表时针已经指向6点,我们跑赢了,最担心的肌肉坏死的状况没有出现。
一个通宵的注意力都在手术修复和止血上,并没觉得特别疲惫,老陈的手臂再植手术很成功,但手臂功能能恢复到何种程度,还要看接下来一年的复建等治疗和他自身身体情况。
推开手术室的门,走廊里的窗户射的朝阳有些刺眼,7点30分我还要去交班、查房,充实的一天开始了。
昨天是老陈手术后的第五天,他的身体没有出现异常反应,说明肌肉已经接活,但还不能活动,徐吉海说,左臂的恢复是长期的,未来还要做复建等治疗,至少要等半年后,神经逐渐复原,手臂的功能才可能渐渐恢复,但最后能恢复到什么程度,还要看后期的治疗情况和老陈自身的身体情况。
他还想告诉老陈一句话:
“老陈,接下来就看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