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韵流芳润江南 第十九届中国戏剧节在杭州闭幕

越剧《我的大观园》剧照。图片源自浙江小百花越剧院（浙百团）

　　9月25日晚，杭州大剧院内掌声不断、喝彩连连。随着越剧《我的大观园》演出大幕落下，第十九届中国戏剧节在杭州圆满闭幕。

　　本届中国戏剧节由中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中国戏剧家协会主办，浙江省委宣传部、杭州市人民政府承办。9月5日至25日，涵盖20个戏曲剧种以及话剧、歌剧、舞剧、音乐剧、滑稽戏、木偶戏等不同戏剧艺术门类的30台优秀剧目在杭州各大剧院上演，还有12台剧目在温州同步展演。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刘长瑜和著名剧作家郭启宏获得“中国文联终身成就奖”。

　　一个月来，戏剧魅力渗透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专业舞台上，全国顶尖院团齐聚，各展看家本领；城市地标处，戏剧快闪活动惊喜开启；社交媒体中，观众们踊跃分享观剧心得，以戏为媒、以情会友。

　　记得2023年秋，浙江承办了第十八届中国戏剧节。短短两年间，中国戏剧在创作与传承上有了怎样的新突破？浙江的戏剧生态又在这份“连续承办”的责任中，实现了哪些提升？

　　剧目，“精”一点

　　本届戏剧节上，两部浙产新作一票难求——越剧《我的大观园》和婺剧《三打白骨精》。

　　网络上，无论是“白骨精”的变脸变装，还是“贾宝玉”的落泪特写，每每刷到这两部作品的视频片段，点赞量、讨论度总是居高不下。剧场里，不仅浙江戏迷积极抢票支持本土作品，许多观众更是从全国各地特地赶来。

　　总结这两部戏，可以发现一些共同的特点。

　　一是经典新编，旧题材创出新意。

　　两部作品均取材于大众耳熟能详的中国古典四大名著——《三打白骨精》源自《西游记》，《我的大观园》改编自《红楼梦》，却在创作视角与手法上突破传统。《三打白骨精》虽为多剧种演绎过的传统题材，它在忠于原著基础上，将北派猴戏、郑派大圣戏与婺剧武戏表演有机融合；《我的大观园》则以“非线性”叙事切入，借贾宝玉第一人称视角重温元春省亲、宝玉成亲等经典场景，更巧妙借鉴蒙太奇手法，让青年宝玉与老年宝玉实现跨时空对话。

　　中国浙江婺剧艺术研究院演员在加拿大多伦多表演婺剧《三打白骨精》。新华社发（邹峥 摄）

　　二是传承创新，守传统更破常规。

　　《三打白骨精》中，白骨精的“变脸”借鉴川剧形式，扮演者杨霞云突发奇想“让衣服随变脸同步变化”，团队随即改良服装，使角色“皮、肉、骨”三重形态具象化，既贴合“妖、人、魔”身份设定，又极具视觉冲击力。浙江婺剧艺术研究院院长王晓平说：“所有创新都服务于戏剧内核，‘边演边改、常演常新’。”在《我的大观园》中，编剧罗怀臻以“青春靓丽” 为基调，借宝玉的自我追问探讨青春与存在的意义，同时结合浙江小百花越剧院的诗化越剧美学，塑造出流派纷呈、光彩照人的大观园人物群像。

　　三是效果为先，重质感不堆噱头。

　　不同于大制作、强声光电的舞美路线，两部作品的舞台设计不追求绚丽外表，而是以“效果落地”为核心，巧妙融入现代技术。《我的大观园》通过光影变幻再现大观园的四季流转，以虚实结合的手法隐喻人物命运；《三打白骨精》则引入了由无人机扮演的“小蜜蜂”一角，出场时往往“笑”果十足。机器发出的嗡嗡声，反倒成为让人身临其境的音效。

　　目前，这两部作品已入围第十八届文华剧目奖终评名单，将于今年10月亮相第十四届中国艺术节。正如浙江省评论家协会主席沈勇所言：“我们欣喜地看到，浙产精品正在成为全国精品。”

　　剧本，“牢”一点

　　透过这两部浙产佳作的亮眼表现，我们更能清晰触摸到本届中国戏剧节的鲜明特色。

　　戏剧界有句老话“好戏都是改出来、磨出来的”，舞台精品“七稿八稿、十年八年”才是常态。好的剧目不仅要“磨”，而且要在持续的演出中“磨”。

　　早在本届戏剧节剧目征集阶段，主办方就明确提出：“尊重戏剧艺术创作规律，发扬十年磨一戏精神，鼓励持续打造，避免‘狗熊掰棒子’现象。”为此，本届戏剧节首次将“剧本改稿会”升级为“剧目提升会”，鼓励大家不断磨戏。

　　“内蒙古艺术剧院创排的舞剧《骑兵》，早已将文华大奖、‘五个一工程’优秀作品奖、荷花奖等重量级奖项收入囊中，堪称舞台上‘久经考验’的经典之作。即便面对这样成熟的作品，评委们仍要针对性提出可落地的修改建议，只为推动作品愈发精良。” 在沈勇看来，戏剧作为实时艺术，要在常演中常新，在打磨中升华。

　　在剧目提升方面，中国剧协分党组书记、驻会副主席陈涌泉提出七个“一点”——剧本“牢一点”、导演二度创作要“藏一点”、唱腔设计要“醇一点”、舞美设计制作要“简一点”、演员表演要“活一点”、评论工作要“实一点”、参演院团要“真一点”。

话剧《北上》剧照。图 / 尹雪峰

　　改变，体现在方方面面。

　　扭转“唯奖项”倾向。摒弃投入大、演出少的模式，倡导多演出以提升群众文化获得感与幸福感。多部剧目取材经典，如粤剧《程婴救孤》、潮剧《绣虎》、昆剧《世说新语》、话剧《北上》、歌剧《原野》以多样形式重现经典魅力；京剧《七侠五义》、河北梆子《宝莲灯》、木偶戏《高机与吴三春》则改编自大众熟知的经典故事或民间传说。这些作品经市场检验与反复打磨，广受喜爱。

　　不“唯题材论”。对“主旋律”的理解更贴合艺术本质，凡表现真善美、传递正能量的作品都是“主旋律”。聚焦革命历史的话剧《前哨》《哈达铺的灯光》，书写凡人的京剧《老阿姨》，以叙事与事迹传递理想信念；话剧《谁在敲门》于家庭琐事探人性，黄梅戏《百鸟朝凤》借唢呐艺人弘扬工匠精神，豫剧《秦豫情》以移民故事释温情。虽题材、视角不同，却均以真诚传递真善美，共同丰富“主旋律”内涵。

　　反对“大制作”。优先入选装台对光用时少的剧目，提倡“一装多演”。瓯剧《杀狗劝夫记》、柳子戏《老青天》、秦腔《再续红梅缘》、昆剧《监察御史徐定超》回归中华传统写意美学，舞台巧用留白，既为演员施展“四功五法”留足空间，也借象征性元素为观众保留想象空间。

　　在这样的理念引导下，本届戏剧节的“朋友圈”不断扩大。

　　来自2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的戏曲、话剧、歌剧、滑稽戏、木偶剧等不同戏剧门类来浙展示，演出单位既有文化系统剧团，也有高等院校演出团体；既有中直、省直剧院，也有市级、县级剧团，还有来自内蒙古的锡林郭勒盟乌兰牧骑。戏曲板块涵盖20个剧种，既有京剧、昆剧、豫剧、越剧、黄梅戏等受众广泛的剧种，也包含一批承载地方文化基因的特色剧种。其中，湖南祁剧、山东柳子戏、满族新城戏、新疆曲子戏首次登上中国戏剧节的舞台。此外，首次纳入木偶戏，丰富艺术呈现形式。

　　评论，“真”一点

　　“三十年来，国家投入建设了这么多好的剧场，我们戏剧人的‘园子’越来越大，但有时也会困惑，我们的嗓子还要用麦克风才能充满三层楼的剧场，我们真的能撑起这么大的天地吗？”开幕式当晚，中国戏剧家协会主席濮存昕曾发出“灵魂拷问”。

　　“能否淡化一些报告剧的色彩？”“能否跳出真人真事的制约，有更高级的艺术真实的呈现和追求呢？”剧目评论会上，评论家、剧作家王俭针对刚刚看过的一部新创剧目，当面向主创提出了13个犀利问题。

　　这种“讲真话”的氛围，贯穿在本届戏剧节的方方面面。一位戏剧节评委告诉记者，如果说过去的剧目评论常常“抬轿子”“说好话”，一团和气，现在则鼓励大家发表真知灼见，一切有助于剧目提升的意见都可以提。

　　除了延续“一剧一评”传统，举办剧目评论会外，本届戏剧节还新增了“有真知，讲真话——改进戏剧评论工作专题座谈会”，鼓励有朝气、有锐气、接地气的戏剧评论。并开设“中国剧协新时代戏剧英才培养工程——2025年评论人才高级研修班”等，着力培养一批具有国际视野、创新精神和实践能力的戏剧评论人才。一批具有广阔视野、敢讲真话的中青年戏剧评论人才正在崭露头角。

　　精彩，不仅在舞台之上，更在剧场之外。戏剧节期间，无论是资深戏迷，还是普通市民，都在城市里真切感受到了这份热烈与鲜活。

　　在南戏故里温州，从越剧《琵琶记》的婉转开腔，到河北梆子《密云十姐妹》的铿锵唱段，12部剧目的展演活动在十天里吸引数万观众走进剧场。亲临现场便会发现，观众群横跨各年龄层：既有追随戏曲半生的老戏迷，也有朝气蓬勃的90后、00后。“戏曲从不是陈旧的古董，而是始终跳动的鲜活艺术。”走出剧场时，80后观众王欣欣的分享，道出了许多人的心声。

　　整座城市化身“没有围墙的剧场”。戏剧节期间，来自温州民营剧团的10个剧目在鹿城九山书会轮番展演。现场评委之一、中国戏剧梅花奖获得者姚百青认为，“民营剧团表演扎实，体现出当下戏曲发展的蓬勃活力。”

　　一场真正的艺术盛会，是属于人民的节日。本届戏剧节特别注重惠民与创新：购票观众及参演演职人员优惠购买杭州文旅66潮玩卡，享受《宋城千古情》《如梦上塘》《今夕共西溪》等旅游演艺的购票福利；温州创新推出“一张机票免费看大戏”活动，让远方来客共享盛宴。尤为值得一提的是，为践行低碳理念、倡导绿色办节，本届戏剧节还发起“人人一千克，戏剧碳中和”公益行动，让文化艺术的传播与生态环境保护深度融合，赋予艺术盛会更厚重的社会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