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就已入局，浙北县城抢抓低空经济万亿“风口”

　　从来没有一刻像今天这样，我们与翱翔天空的梦想如此接近。

　　“每天排得满满当当。”今年“五一”长假，德清莫干山通用机场上空有些忙碌，飞行教员毛炯斐不是在教学陪飞的路上，就是在带体验者感受学飞的上空。

　　进入2024，低空经济越来越热。全国两会政府工作报告提出，“积极打造生物制造、商业航天、低空经济等新增长引擎”，这是首次，低空经济被写入政府工作报告。随后，工信部等四部门提出，到2030年我国通用航空装备将全面融入人民生产生活各领域，形成万亿级市场规模。

　　风来了！全国多地陆续出手谋划布局，而仅今年1季度，新增的相关企业达1600余家。这些年，位于浙北的小城德清，也在发力竞逐“天空之城”。那么，站在新的风口，德清如何乘风破局向天空要发展？连日来，记者蹲点小城寻找答案。

　　莫干山通用机场。来源共享联盟·德清

　　政策东风起，抢先起飞成优势

　　万物生长的季节，行驶在通航智造小镇内，抬眼望向天空，时不时就能看见正在测试的飞行器。

　　“当下，我们所谈的低空经济，我认为是3000米以下的，不管有人无人的飞行器，把它作为运载工具发展起来，支持我们经济服务。”浙江大学长江特聘教授，浙江省涡轮机械与推进系统研究院执行院长郑耀解释说。

　　低空经济的战略地位凸显，既是大家都看得到的蓝海，就看谁能捷足先登。

　　在顶层设计打开发展窗口的同时，地方上低空经济政策的出台同样热闹。就德清而言，10多年前就已经开始做起了谋划，比如建起莫干山通用机场，不断完善低空经济配套基础设施建设。

　　德清莫干山机场停机坪。

　　“这是2011年我们在全省率先建设通用类机场的规划，这是2012年省发改委批复的‘通用航空省级高技术产业基地’，当时在全省也是唯一的……”德清县雷甸镇党委委员陈永良是通用机场从规划到落成的执行者和见证者，他的办公桌上，至今还完整地保存着一本厚厚整理成册的资料，里面包含10年来德清通用机场报批的所有相关材料。

　　在陈永良看来，通用机场是承载低空航空飞行器的重要基础设施，在这点上，德清已有了先发优势。

　　“德清拥有华东地区通用机场最大的停机坪，气象观测场、航站楼、机库、特种车库以及航管、通信等各方面设施配套都很过硬。”星空会私人飞行俱乐部创始人许一峰，经常参与各大航空布展，也看到了低空飞行的发展潜力，2018年在德清成立了公司，开展飞行执照培训、空中飞行体验等业务。

　　有了通用机场，德清还划定莫干山高新区临杭产业新区3.5万平方公里作为核心区域，围绕长三角通航高端装备制造基地、华东地区通航精益运营基地、浙江通航体验中心、区域通航科技创新中心“两基地两中心”的定位，以通航研发制造、通航运营、通航配套三大产业板块为主，打造通航智造小镇。

　　AG100飞机迎来首次使用飞行。共享联盟·德清 姚海翔 摄

　　“就基础来说，德清有一定的底子，也具备着‘天时地利人和’的发展先机。”就在不久前，德清全新迭代升级新的“323”现代产业体系，低空经济被确定为重点发展的三大新兴产业之一。德清县人大常委会党组成员、副主任施剑锋担任了这条产业链的“链主”。他直言，德清有良好的装备制造产业优势，还有省涡轮机械与推进系统研究院等人才和技术上的支撑。

　　“低空经济是多学科交叉、技术密集的新质生产力代表，德清及周边地理信息+、数字经济、智能网联汽车等产业都有着强劲的实力。”杭州鹰展无人机系统有限责任公司负责人胡艳果坦言，这也是企业选择落户在通航小镇的重要原因。

　　“飞”入新风口，延链补链很关键

　　民间有言：“要想富，先修路”。如今的路，已经修到了“低空”，甚至可能修出一个万亿级的新兴产业。

　　“低空经济如同新能源汽车一样，有望成为众多地区经济增长的新引擎，足以改变一个地方的经济格局。”在施剑锋看来，新赛道听起来虽诱人，想要真正“高飞”，却并不容易。

　　AG100飞机迎来首次使用飞行。共享联盟·湖州 谢尚国 摄

　　就在上个月，浙江中航通飞研究院有限公司自主研发的领雁AG100飞机，在莫干山通用机场迎来首次使用飞行。至此，“德清产”的初级教练机正式进入国内民航市场。

　　当天，当两架通体洁白的AG100冲上云霄那一刻，在场研发人员忍不住相拥庆祝。“太不容易了！从做调研到研发、制造、试飞到取证、交付使用，历经了近10年时间。”一路攻坚克难让公司总经理任培毓深有感触。

　　浙江中航通飞研究院生产制造部副部长侯学佳也向记者表示，“造飞机”投资大，周期长，是一项极其复杂的系统工程。从目前来看，我国低空经济发展势头强劲，但仍处于初级阶段。

　　胡艳果也有相似的观点，低空经济产业发展，聚企成“链”，助“链”成群是关键。“产业链越完善，越能为我们提供协同合作和专业化分工的平台。”胡艳果透露，今年公司首台大载荷、长航时的油驱无人直升机已下线，最近正与气象、应急救灾、物流等领域的20多家企业洽谈合作。

　　飞上天空的AG100。共享联盟·湖州 谢尚国 摄

　　当前，低空经济上下游产业链上的企业，也正向德清集聚，落户在高新区的浙江氢航科技有限公司，选择氢燃料电池在航空中的应用方向进行创新研发。　

　　“飞机作为一个飞行平台，其价值取决于航时和载重，而氢燃料电池的能量密度上的优势，能为载人载货eVTOL等航空器提供更长的续航时间。”国家级启明计划人才、氢航科技董事长刘海力认为，低空经济要发展的不只是低空通航和无人机产业，更重要的是通过在这些产业的投入，改变现有经济模式，带动出更大的增量经济。

　　记者采访多位业内人士发现，他们都提及，相较于地理、市场、产业基础等优势，德清目前尚未出现头部企业，产业培育尚处于起步阶段。

　　德清通用航空产业推介会现场。共享联盟·湖州 谢尚国 摄

　　浪潮之下，当地党政干部也清醒地意识到问题的存在。“去年，我们借亚洲通用航空展‘东风’，在珠海举行了通用航空产业推介会，签下山河飞机、图软科技等12个产业项目。”莫干山高新区党工委委员、雷甸镇党委书记陈奇介绍。而在最新的长三角低空经济先行示范区“三年行动计划”中，招引头部产业项目被放在了显著位置，指明到2026年累计引进eVTOL头部企业3家，打造长三角eVTOL生产制造基地。

　　显然，如何利用好自身优势，迎着新风口“一飞冲天”，正考验着当地的眼光与定力。

　　从场景+出发，“飞”入寻常生活

　　低空经济，飞起来才能热起来。

　　事实上，低空经济早已开始融入人们的生产生活。

　　在德清莫干山通用机场，救援直升机正在开展航空应急救援演练。记者 李选 摄

　　高空洒水、物资转运，一架H225型救援直升机在螺旋桨的旋转声中升空，迅速前往指定区域实施救援，这是日前莫干山通用机场开展的航空应急救援场景。而在广东深圳，全球首条跨海跨城电动垂直起降航空器（eVTOL）航线完成演示飞行，深圳至珠海打“飞的”仅需20分钟；在安徽合肥，无人机物流配送航线正式开通，扫码下单外卖即可从天而降……曾几何时，这一幕幕科幻电影中的画面，如今已变为现实。甚至，对普通人来说，飞上蓝天已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这一点，许一峰感触颇深，从当年只招到不足20名学员，到如今拥有200多名学员，从到街边“抓人”宣传，到频繁接到咨询电话，他切身感受到，学飞也进入寻常百姓家。“目前200多名学员中，不只是有企业家，还有工薪族，更有高中生和大学生。”

　　93年的上海小伙曹俊贤是低空飞行“发烧友”，已经考取了运动类飞机驾驶员执照，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到基地进行巩固训练。曹俊贤说，他最大的感受，是学飞门槛在降低，如运动类飞行执照考核，持汽车驾照可免体检，教员考核还可替代考试。“可能有一天，开飞机会变得跟开汽车一样普通。”他大胆地预测着。

　　93年的上海小伙曹俊贤准备进行飞行训练。共享联盟·德清 赵宁 摄

　　“对于运营企业，低空经济未来发展的核心是应用场景。”浙江凯晟通用航空技术有限公司总经理王建宏认为，低空经济商业模式和服务模式，要瞄准在普通大众看得见摸得着用得上的区域，从小众消费过渡到大众消费。

　　身处经济发达的长三角腹地，其强大的消费能力能够助推低空业态的成熟和普及，文旅是一个重要切口。就在5月17日雷甸镇的枇杷节节庆活动上，德清发布“低空游览飞行服务”方案，除了3条本土游览航线外，还包括德清—杭州滨江航线以及直飞快速抵达长三角环太湖等核心城市和旅游景区的航线。

　　但要面对的现实问题是，机场能否顺畅运行，空中环境极为重要。多年前，当地就曾开通过“德清—舟山”“德清—横店”通勤航线，但因空域管制等因素，航线常常不能按时起飞，大大降低人们对通航飞行的兴趣。

　　好在，当地已在积极应对。如牵手省机场集团通航公司托管德清莫干山通用机场，发挥通航公司高能级航空产业平台优势。同时，积极对接东部战区空军和笕桥机场运管单位，研究提出空域优化方案，实现莫干山机场与笕桥机场同场运行，提高机场使用效率。

　　飞机从莫干山通用机场起飞。共享联盟·德清 谢尚国 摄

　　记者采访中，多位业内人士也均表示，发展低空经济，推进低空空域管理改革迫在眉睫。当前已有不少地方成为全域低空开放的试点地，如湖南完成全省范围内97条低空航线的飞行验证，空域申请报批的服务速度，已从原来按天算提高至按小时算。

　　德清还有一个思路，是正在布局规划一家集销售、培训、航材、维修、金融、托管为一体的飞机6S店，陈永良的办公桌上，6S店的设计图纸已完成。他期待着，德清能做好低空经济“建、游、引、育、售”五篇文章，打造成华东地区的“天空智城”。

　　或许，我们可以期待，如中国工程院院士樊邦奎所说，“天空更加繁忙的一天，不可避免地将要来临。”